生活品味

「本質上，我認為繪畫是離不開記憶的。」阿茲海默症患者 William Utermohlen 的妻子Patricia 的這句話，在她身為藝術史學家的身份與作為 William 主要照顧者的角度下，蘊藏著深沉的力量。當記憶逐漸模糊，當自我開始消失，畫筆依然能夠書寫出一段不朽的真實，無論是清晰或是破碎的輪廓，都在時間的洪流中永存。

1995年，William被診斷為阿茲海默症，他選擇以自畫像的方式與病魔抗爭，將自己變幻的面貌作為對抗記憶流失的最後堡壘。在最初的幾幅畫作中，臉龐依然清晰，眼神中還有不屈的力量，然而，隨著時間的推移，畫作中的他逐漸失去光彩，眼神變得空洞，色彩也開始褪去，甚至整個形象開始扭曲。這不僅是病情的真實寫照，也是他心中那份對「自我」的堅持與不甘。在他的畫布上，頭部逐漸成為最為突出的焦點，這或許是他對自我身份最深切的渴望，想證明即便在遺忘中，他依然存在。他的筆觸不再細膩，而是愈加粗糙、碎片化，彷彿在告訴世人，記憶的喪失並非完全的消失，而是另一種生存的方式，帶著痛苦，也帶著對生命的固執。2002 年，他再也無法作畫。直到 2007 年去世之前，最後 5 年的人生時光中，William 在想什麼呢？或許就連他本人也無從得知。

這些作品在全球醫學界引起了廣泛關注，《The Lancet》刊登了William的畫作，將他內心的掙扎與恐懼，與那些看似模糊的線條、暗淡的色彩一同呈現給世人。這些畫作成為阿茲海默症的見證，揭示了病人對於過去、現在與自我的交織與分離。William以畫筆記錄著自己逐漸消逝的記憶，也讓我們看見，即使面對忘卻的無情侵蝕，創作依然是他存在的證明，是他與世界連結的最後橋樑。當我們站在William Utermohlen的畫作前，看到那些破碎的面孔、扭曲的身影，或許會問：失去記憶的我們，還能算得上是「人」嗎？然而，他的故事告訴我們，或許生命的意義並不僅在於記憶的延續，而在於那一段段掙扎的過程，那些無聲的抗議，那些在痛苦中依然選擇創作的勇氣。